就職百日演說:拜登仍在談論上世紀的偽命題

時間:2021-05-04 美國




某種程度上,美國總統拜登在他就職百日的國會演說上所定調的主題:“民主與專制的對決”,有其表面上的意義,它似乎正是這個時代的主調。因為,民主一直被認定是人性的、普世的,並且是弗朗西斯·福山曾經以為的那樣,是人類的終極制度,是最後的歸所。而此刻,它猛然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挑戰。

 

拜登在這一演說上說,中俄領導人都屬於那種認定“在21世紀,民主無法與專制抗衡”的人,因為他們覺得民主要達成共識需要太長時間。但拜登並沒有說出民主何以不是他們以為的那麼不堪,也沒有解釋民主究竟為什麼可以做得更好。

 

民主曾經失敗過,而它還是有可能再一次的失敗。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和1776年美國獨立戰爭時期所開啟的現代民主,並不是人類首次施行的民主制度,古希臘的雅典,曾經以一種更為直接的形式實現過民主;但它卻在一場戰爭之後,長久地消失在歷史的荒煙蔓草中。

 

顯然民主並不再是永恆的,民主的缺陷不只在於形成共識需要更長的時間而已,它最大的缺陷在於庸俗與愚昧經常佔據上風,也就是平庸的眾人奪取了決策的權力,從而形成錯誤的決策。更為極端的情形是,狡獪與欺詐成為政治的主流,讓政治陷入無止境的鬥爭與掠奪,並且形成了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的剝削體制。

 

雅典的民主建立在公民對奴隸的剝削之上,現代民主則是藉著資本主義,形成資本家對於一般勞動階層的經濟掠奪,而所謂的民主卻恰恰是這一掠奪體制的保護者。

 

因此拜登要對抗的,其實並不是別國的獨裁者,而是美國內部的剝削集團。拜登也點到了這一點,他說,根據調查,去年美國前55大企業對於聯邦稅一毛錢都沒付。而他不過是要這些富人按照公平的稅制,付出他們所該付的稅罷了!

 

這話多麼卑微?一個民主大國的總統,對於他想課稅的對象,在演說時顯露出他的猶豫和隱忍,而與他敵對的政黨其實正是那一群富人的政治保鑣,他們早就準備對這個所謂的大政府的計畫,進行絕不妥協的圍剿與狙擊。參議院的少數黨領袖麥康奈爾已經表明,共和黨將反對拜登3月底提出的2.3萬億美元基建計畫。

 

而與之顯著相反的是,中國的資本家進行無論是合法或非法的擴張時,卻隨時可能遭到國家的干涉,阿里巴巴不只是螞蟻金服上市受挫,還因為限制店家在其他平台開店而遭到182億人民幣的反壟斷天價罰款。

 

這樣的權力與決斷能力,豈不正是拜登所想要擁有的?如果拜登可以輕易地在富人的身上,徵收到他們應該被徵收的稅額,甚至在出現聯合或壟斷行為時,由他的開明政府鐵面無私地進行開罰,拜登將多麼開懷?他還會想要在國會的講台上如此聲嘶力竭地呼籲嗎?最慘的現實是,即使拜登如此在上頭咆哮,卻依然可能達不到目的。

 

在這一個層次上,顯而易見的是,真正的議題並不是“民主與專制的對決”,而在於“能否維繫公平與平等”和“能否按照規劃推動經濟議程”的體制競爭。現在的問題已經是:民主國家不但無法維繫公平,還制度性地保障剝削者;以及,民主國家多數沒有經濟規劃與前景,即使有也難以推進。

 

民主的內在弊端與矛盾,被“民主與專制對決”這樣的標題所遮蔽了。這個標題將人們的思維引向了一種脫離現實的意識形態對抗,變成了一種十分弔詭的正義與邪惡的劃分與審判。

 

亦即,經常無法解決問題的“民主”,從頭到尾就被認定是正義而美好的,但可以解決問題、總是設法保障社會與人民的所謂“專制”,卻被貼上了邪惡的標籤。這個無可救藥的二分法,成了西方以及包括台灣在內的所謂自由陣營的思維定勢,連一點辯論的空間都沒有。

 

最荒誕的現象於是出現了:人們可以容忍一個一天出現了20萬、甚至40萬新冠肺炎確診、數千人在一天內無辜死去的民主體制,卻對在兩個月之內就藉著徹底封鎖而將病毒消弭於無形,讓人民恢復正常生活的國度,以極端鄙夷的姿態進行道德撻伐與鞭笞。

 

在拜登所標舉的那個標題裡,我們失去了對於現實的真實領受,以及對人類出路的明晰理解。未來的世界並不是截然劃分黑白的正邪陣營之間的較量與勝負,而應該是不同生活方案的繽紛呈現與共存。

 

拜登並沒有搞清楚真正的時代主題,時代其實早已走過專制與民主這樣的粗糙標刻的時期,那是屬於上一個世紀的歸類與註解,人類為它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廿一世紀的基調已經是人類要走出星系去探索新的生存空間了,我們不該再被民主、專制這一類的偽命題綁住,而無法動彈!

 

 

(原發於《優傳媒》

 

 

(作者是台灣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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