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智库

北京與華盛頓強權較勁逐漸升溫，從各方逐漸透露出拜登總統有意安排高峰會談，透過與中國大陸領導人習近平直接溝通，來化解雙方愈來愈難以弭平之歧見，以及在國際舞台各種面向上情勢激烈之競爭角力。但在此時卻傳出美國副國務卿謝爾曼(Wendy Sherman)出訪亞洲，原先訪問中國大陸行程中，預備安排副外長階層會談，但卻因北京無法安排對等層級副外長與其會見，因此宣告破局並取消訪問行程。

近期雙方安排政務官員會談，因為雙方所堅持官員應對層級問題，最後造成破局，已不是新鮮事。今年5月下旬，西方媒體就曾經報導過，美國國防部部長奧斯汀(Lloyd James Austin III)希望能夠與中國大陸軍方進行高層對話，解放軍希望循例安排國防部部長魏鳳和與其會談，但美方則是直接點名許其亮，因此遭到北京方面斷然回絕。

美方官員隨即私下對外放話，企圖營造聲勢到處告狀；各種西方喉舌媒體評論配合起舞不斷指出，奧斯汀與魏鳳和雙方位階並不對稱。但很快這種說法就遭到反詰，明確點破假若真是如此，究竟是以往美方各屆政府國防政務首長委曲求全，願意紆尊降貴降低位階，以便進行雙方國防部長對話；還是奧斯汀突然大夢初醒，發現以往歷代國防部長都相當昏庸，只有他本人才看得出此種位階差別呢？

更重要的是奧斯汀本身又不是初次新人入行，其曾經任職過五角大廈幕僚主管，與中國大陸打交道又不是完全陌生，要顛覆以往規範，推翻既定章法，那麼當年奧斯汀是否亦要反省，為何會產生會談位階昨是今非現象？

再將焦點移回美國副國務卿出訪破局原因。外交會談成局有成局之條件，破局有破局之原因，但從這兩次都是由於華盛頓拿出位階對等問題，當作對外說明破局理由與原因，其實就顯示出其中存在著耐人尋味之玄機。

國際社會強權過招經常運用高峰會談對話當作雙方發展關係之重要節點，但是高峰會談必然是遵循著“成交才能成局，成局才能成行”之基本規則。換言之，整個高層對話最後能夠端上檯面，必然是像堆疊積木般，逐漸由工作階層相互試探可行性，經過主管層級測試水溫觀察風向，並且將可能對話議題端上協調桌面，然後政務首長再出馬，逐項討論雙方談判能夠達成協議條件，將所有布局完成後，主角最後才會拔槍，依據雙方敲定安排好劇本橋段，依序走位發言來演出此種高峰政治秀。

所以沒有意外插曲，不要讓對方難堪，這是基本原則。在國際政治舞台上，雙方可以互有立場，互動過招沒有交集，但絕對不能夠隨意讓承諾反悔，而且若是要能夠達成交易，必須讓對方保留住面子，本身才會獲得對方讓步，讓自己得到裡子。外交是項循序漸進需要耐心之溝通藝術，公開檯面話說得愈多，檯面下愈難達成協議，或許放話能夠滿足國內政治消費需求，但對方並無義務要為他人唱和，若想要最後結果是獲得雙贏局面歡喜收場，前面各項原則都絕對不能忘記。

拜登政府上台初期，華盛頓與北京在阿拉斯加初次交鋒，其實美國就是太過輕視對手，狠狠摔上一大跤。外交談判折衝樽俎經常必須思考，本身要向對方所提要求，對方在何種條件下才會退讓？同時更必須檢討，假若此等要求無法達成時，又會產生何種損失？講得更明白些，就是要掌握“贏的空間”與“輸的本錢”兩個面向。

外交是項討論可能之藝術，論起雙方關係發展，必須牢記任何可能性都會存在，但在談判溝通過程中，若是讓對方感受不到具有任何推動高峰會談之價值，必然就會讓協商走入死胡同，此時要不破局也難。特別是未能把握絕對優勢狀況下，卻擺出咄咄逼人架勢，當對方思考到就算是談判破局，讓後續高峰會開不成，本身也沒有什麼好輸的，那就絕對無法獲得任何結果了。

外交應對上，只有沒出息的弱國才會去計較身段與位階問題；在戰場交鋒時主帥對決時，對方願意擺出何種陣勢，要看來者有何種能耐。美國政務首長如今要在這些位階對等議題上大做文章，講起來真是悲哀。當美國國力強盛時，不論出訪官員位階再低，對方必然都會盛情接待，讓來訪貴賓風光出場，面子絕對做足給美方官員，不可能會有任何失禮狀況。

所以當西方媒體如此報導時，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將北京描繪成不太講外交禮儀，但是明眼人馬上就看出來，若是美國身為超級強權，卻會遭到北京如此怠慢，其實真正顏面無光的是美國政務官員。華盛頓安排出訪官員顯然是沒有想透，美國在這些外交庶務議程上，並沒有任何輸的本錢，透過操作媒體來營造輿論聲勢，更沒有絲毫贏的空間。

假若拜登本人真是認為其必須透過與習近平高峰會談，來營造其所需之政治利基，顯然就必須要讓其下級政務首長與外交官員，不要在這些規格與位階對等問題上再做文章。

外交是顯現反應國家實力之重要過程，要是真正具備身價與實力，自然就會獲得應有之對待。假若美國副國務卿來訪進行會談的議題，確實是北京夢寐以求的課題，或是造成困擾瓶頸當務之急，自然要見誰就能見到誰，但若是可有可無時，在位階議題上放話，在要求對等上堅持，最後丟面子的，絕對是沒有本錢可輸的超級強權啊！

（作者是台灣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三策智庫特約政治評論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