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理性和平 不會捨命一搏——中美戰略博弈系列之四

時間:2020-08-28 軍事與安全


近來美中兩國都出現戰狼們聲嘶力竭的叫囂聲。戰狼聲浪湧現,實非民族之福。

 


凡是國家啓動大計方針,尤其涉及民氣之處,朝野施展軟硬手,扮演紅白臉,這在東西方都是正常的韬略運用。假若別出心裁,超越政策規劃,介乎添亂及率性操弄之間,就是導引亂世之行徑了。

 

睽諸史實,在興盛時代,何須戰狼的聲浪干擾時代最強音?而在盛世之末未臻亂世之際,戰狼輩大行其道,稱之為導引亂世亡國之觸媒,實不為過。

 

戰狼叫囂 亂世先聲

 

略微剖析一下,即知戰狼輩乃夏蟲不足以語冰之流:一是決策層或已成竹在胸,無須戰狼嘵嘵不休,干擾決策,徒在歷史上陷決策層於不義。二是戰狼平日對底層同胞的苦痛置若罔聞,每屆義務捐血即推三阻四,乍聞“戰亂“二字,猶如注射了雞血,動辄放言高論,豈能指望他們上戰場乎?彼輩無非出於平日得風氣之先,戰時別人為自己上戰場的心態作祟。三是政壇、學界也有戰狼,決策層豈能笃信其主張呢?《論語·述而第七》記載,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不悔之人,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兵,凶器;戰,危事也。勝負、禍福,僅在俯仰之間耳。輕言用兵戰亂,非民族之福。舉凡朝核危機、南海紛爭、台海風雲、美中關係之未來走向,彼輩當年曾否有過準確預判?往昔若無建樹,今日高談闊論,乃徒托空言也。

 

中國近代史有一條規律,即在敏感的歷史時刻,若任由書生或狂徒影響決策,得一時風氣之先,實非國家之福。試舉兩例:

 

清廷平定了太平軍掀起的內亂後,銳意興辦洋務,近代工業蓬勃發展。當時中國百業興旺,遠非前階段半壁江山淪於內亂的慘況可比,史稱“同光中興“。

 

1884年,中法戰爭爆發。當時中國戰備尚未就緒。以張佩綸為代表的清議派卻侈談用兵。張本人承認根本“不知兵”,卻腆顔挂帥前往福建指揮軍事。結果張料敵錯誤,一敗塗地。若非老將馮子材親率子弟兵,在廣西、越南邊境奮戰,扭轉了戰局,此戰後果更加不利。此其一。

 

1889年,西太後“撤簾”,光緒帝親政。光緒重用戶部尚書翁同龢,擢為軍機大臣。翁為帝師,以清流領袖自居,門下齊集躁進士人。

 

1894年,日中兩國就朝鮮問題矛盾尖銳化。翁鼓動清流高調力主戰議,競作紙上談兵,給清廷制造壓力。當年在中樞統籌全局,於國際縱橫捭阖,並急於洽購彈藥修繕戰備,惟少數老成者而已。

 

及至北洋水師覆滅,日本陸軍直逼京畿,京城一夕數驚,主戰派一籌莫展,又懼怕因主戰被當作禍首受懲,於是啞口無言者有之,銷聲匿迹者有之。甲午戰敗給予晚清盛世以致命的一擊,成為清廷十數年後一朝崩潰的催化劑。此其二。

 

如今北京必然會剖析長短期利害轉換的結果,在大戰略層面,作一番全面評估。凡是在今日力主膨脹、躁進者,較之張佩綸、翁同龢之輩,猶弗如也。若遵從彼輩主張,難免面臨對方陣營在南海“結網以待,請君入甕”的窘境。

 

化險為夷 天祚中國

 

實際上,本系列文章涉及多層面的戰略問題。筆者對這些問題進行思考以後,盡其在我,在各節分別給予了結論,謹在此再強化一下對結論的體會。

 

綜上所述,近期美中兩國不會爆發戰爭,爆發不可控的海空軍事衝突也不甚可能。充其量無非是美國為南海人工島礁施壓引入國際參與管理的機制不果,則訴諸攻擊島礁及中國為反制而採取防衛行動而已。更何況,若雙方因應互動的措施得宜,則雙方對這些島礁的攻擊、防衛行動亦可避免。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蒸蒸日上的國勢對國家興旺起著助益的作用。六大劫難先後與中國擦肩而過,有驚無險。

 

一、1989年北京爆發學潮。此時改革開放才發轫,西方制裁不啻劫難。1991年初海灣戰爭爆發。鄧小平抓住契機,次年初南巡,推動深化改革,經濟上了台階。

 


二、2001年布什總統擬對中國軍事施壓。9·11恐襲事件爆發後,美國將軍力從西太平洋調往中東地區。2003年,美、英對伊拉克開戰,後果等同於越戰。十余年間中國國力躍上幾個台階。

 

三、2011年,美國加緊落實“亞太再平衡”戰略。2012年、2013年,美國前後任防長出席香格里拉對話時強調,美國各軍種均將在亞洲保持六成軍力,中國周邊壓力劇增。2014年,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接著介入烏克蘭東部內戰。美國受到牽制,減緩了“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執行力度。

 

四、2016年7月12日,荷蘭海牙常設仲裁法院對菲律賓南海仲裁案作出裁決,否定了中國堅持的“九段線”內對南海海域和島礁擁有的歷史權利,並認同了菲律賓提出的一應訴求。周邊國家蓄勢待發,域外強國躍躍欲試。剛上台的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卻改採與中國友好的立場,域外強國無由借題發揮,化解了潛在的危機。

 

五、2016年特朗普上台,擬改善美、俄關係以牽制中國。美國國內追究“通俄門”的調查卻迫使特朗普對俄採取更強硬的政策,嚴厲的對俄制裁隨之而來。俄羅斯不得不往中國又靠攏了一步,中國手中又多了一張牌。

 

六、2017年,中、印兩國軍隊在邊界洞朗對峙,戰爭陰影日趨濃郁。北京定力非凡,避免與印度開戰,得以全力應對來自西太平洋的軍事壓力。


上述六次中國化險為夷,可以看作天祚中國。今春美國始則患於新冠病毒肆虐,繼則苦於“黑命貴”運動在多座城市煽起動亂。此刻美國內憂方殷,若中國與美國互動、因應得宜,則美國未必能銳意在南海對付中國,未始不是第七次與劫難擦肩而過。

 

鑒往知來,在國家崛起未竟之際,諺曰“勢不可用盡”,則尤須令人怵惕。又,《孫子兵法·虛實篇》揭示:“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無論大戰略、政略、軍事戰略,過去適用,現在未必適用,絕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應該與時俱進,隨時調整。

 

另外,這個問題的複雜性、嚴峻性還在於,倘若北京判斷認為,一旦美國針對人工島礁的逼迫行為得手,亞太區域諸國獲得實際利益,對海域主權聲索的聲勢益熾,域外諸大國強硬派亦得償所願,則美國必然不會罷手,而會乘勝加碼。果如此,則北京覺得不知伊於胡底矣。鑒此,北京認為退無可退,或許會決定,既然實逼處此,不如以國運為賭注,放手一搏。

 

假若至此地步,則體現為美中兩國國家意志的較量了。茲事體大,亟需在危機爆發前,由兩國高人憑藉與眾不同的智慧、魄力,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妥帖處理此事。

 

質言之,雙方宜從容圖之。華盛頓不應懷有畢其功於一役的奢望,而北京也切忌持有捨命一搏的心態。如此,則美中兩國幸甚,世界和平幸甚!(本系列文章完結)



(作者薛理泰是前斯坦福大學國際安全和合作中心研究科學家,朱惠忠是中國戰略發展基金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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