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聯合聲明》:叫牌 亮牌 攤牌

時間:2021-04-20 亞太


鞏固美日同盟關係,在過去幾十年來,對每位日本首相來說,都是外交事務首要事項。特別是在接任首相職務後,能夠儘速出訪美國,在白宮與美國總統進行高峰會談,在日本國內政治上都具有嚴肅政治象徵意涵。

 

菅義偉在2020年9月接任日本首相當時,美國總統大選正逐漸進入選戰高峰,雙方實在是無法安排其出訪美國。因此菅義偉首度外訪是在就任一個月後,選擇越南與印尼,作為日本令和時代首位首相率先對外出訪對象,而非依循以往日本首相優先出訪美國模式,奏出其首相外交序曲。

 

就菅義偉出身背景觀察,其非出身政治世家,並無權貴色彩,亦就是日本政壇所謂“非世襲議員”;其從政經歷中亦未加入任何黨內派系,就是所謂“無派閥所屬議員”;其更非出身任何日本政治人物搖籃之一流高等院校,但其確實是首位由法政大學畢業的自民黨總裁,所以可算是日本政壇另類首相。

 

儘管菅義偉從政經歷相當豐富,又長期擔任內閣官房長官,其任期之長更是遠遠超過排名其後的福田康夫,恐怕在未來數十年間,日本政壇很難再找得到此種耐煩耐勞長於協調之政務總管型人物。但正因菅義偉此種色彩太過濃厚,因此其是否能夠具備擔任首相呼風喚雨主宰全局之魄力,向來都受到各方質疑,更讓日本政壇不斷傳言,菅義偉只不過是政治角力後派系妥協下的過渡型政治檯面人物。

 

美國大選結果底定選戰硝煙散去後,東京與華盛頓經過數個月會前磋商,總算在拜登團隊敲定對外政策基本架構,菅義偉亦願意配合演出之前提下,安排了美東時間4月16日在華府所舉行之領袖層級高峰會談,會後並發布聯合聲明,確認雙方共同關切事項,同時亦重申多項雙方關係基本原則。

 



美聯合聲明發表後,自然會引起各方不同解讀,不論順勢操作擴大渲染,藉機產製政治搖頭丸以及壯膽興奮劑,抑或是過度反應對其中文辭暴跳如雷,反正詮釋分析國際政治文件向來都是各取所需,只會強調本身所期待的辭語,對於不符合政治幻夢與期待的內容,向來都是避重就輕刻意略而不談。

 

在國際政治食譜中,真話是最難以下嚥的菜餚,但卻是維持國家安全與生存時,必須認真咀嚼品味的食材,唯有最認真的饕客,才能體會到老實話的美味。因此在審視美日峰會共同聲明時,不妨思考東京與華盛頓此項宣示,在國際政治牌局中,究竟是叫牌、亮牌,抑或是攤牌?國際社會其他當事者,又能夠從其中看出美國與日本所共同持有之底牌嗎?

 

叫牌、亮牌與攤牌究竟有何不同?基本上叫牌是表面上所表達的政策理念,但其未見得與真正底牌相同,特別是當手中所持底牌不是很好,但嘴上卻說出另一套狠話,這就顯然是存心向對手嘗試唬牌,希望透過放話壯膽,讓對方不敢越過雷池或是知難而退。所以依據美日峰會共同聲明表面文字,對比其手中實際能夠下注本錢,再加上雙方投注印太戰略賭局之意願,大概就可以算出其底氣是否充足,亦就可理解美日是否僅是表面叫牌,但真正盤算未見得如其所言。

 

而亮牌則是真正預備去落實推動的政策,明確地透過共同聲明加以表達,讓對手看到此等政策具有堅實基礎,而不是表面文章胡扯空話;特別是將政策聲明文辭,對比政府實際編列預算額度,再加上各種國家政策工具實際運作樣態,自然就能夠掌握到該項共同聲明是否真正將底牌亮出,運用該項過程來增加嚇阻可信度,並且展示決心。

 

今年1月美國特朗普政府在交接前,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刻意將國安會所規劃的美國印太戰略框架,其中絕大部分內容解密公佈,就更可以用來對比目前拜登政府所規劃對外政策基本方針,是否換湯不換藥,根本就沒有走出特朗普時代所設下的規範;或是目標並未改變,而在推動落實策略手法上,採取更具彈性路線,但仍然打算揮劍指向北京。國際政治雖然處處淺灘暗礁,但是當潮水逐漸退去,水下阻礙航行的地形地物總會浮現,叫牌與亮牌只不過是一線之隔。

 

最後就要提到攤牌,所謂攤牌就是依據規劃政策時所設定各項前提要件,預備採行的各項行動方案,透過公開政策聲明,認定狀況已經發展到符合原先推估落實政策時的前提要件,所以必須採取具體行動加以因應。換言之,就是認定情勢已經無法挽回,必須透過實際作為以便扭轉發展趨勢,否則就無法改變未來情況變化走向。

 

所以攤牌就是明顯地敲起戰鼓,衝突看來必然勢不可免;而本次東京與華盛頓所發表的共同聲明,看起來還沒有走到那種瞪眼攤牌地步,同時亦未曾真正地將某些底牌亮出,許多對於情勢表達關切的外交辭令,更是講得不明不白,而且許多表達關注的議題,東京與華盛頓到底有沒有合法立場去指三道四,就國際法理來說,其實都充滿爭議。所以若是過度高估美日共同聲明價值,不論是正面擁抱喝采,或是負面嚴辭批評,恐怕真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華盛頓雖然不斷對外表示,絕對不會逼迫盟友選邊站,但是從美日峰會共同聲明來觀察,其中內容到底有多少比重是存心逼著東京表態,而其中又有多少比重是華盛頓願意正面回應東京所重視議題,經過深入思考,才會顯現出東京與華盛頓不平等外交的真實面貌;儘管日本不斷表達出希望成為正常國家的內心渴望,但若是不能夠走出東京對外政策必須依附華盛頓政策基調的殘酷陰影,恐怕這個夢想永遠難以實現。



(作者是台灣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三策智庫特約政治評論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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