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智库

本月5日美國總統拜登公開表態，支持世界貿易組織一項有關醫藥大廠暫時放棄新冠病毒疫苗專利的提案，以便容許發展中國家生產疫苗應付疫情發展，順利解決這場全球性的嚴重公共衛生危機。

由於媒體轉述報導並未完全說明詳情，因此許多國家都誤以為經過拜登如此登高一呼，事情就能定案，所以紛紛給予拜登極高評價。這顯然低估了整個問題的複雜性，也讓持反對立場的各大藥廠與國家領袖，莫名其妙地背負上不重視人道關懷的黑鍋。

首先必須提醒，此項建議源自於去年10月以南非與印度為首向世界貿易組織遞交的一份提案，希望歐美先進國家醫藥大廠能夠放棄疫苗專利，豁免相關知識產權保護條款，以利發展中國家獲得相關技術與專利，儘速自行生產疫苗應對疫情。

針對此項提案，當時歐美各個研發疫苗醫藥大廠就已群起反對，其中涉及多項因素。如今拜登帶頭表態，迅速衝擊到股票行情，尤其是目前在國際疫苗市場佔有大量銷售份額且股價高挺不退的多個醫藥大廠。

誠然，表面上看起來這些醫藥大廠是藉著疫情趁火打劫，但假若仔細去了解疫苗生產過程，就會發現生產疫苗需要運用涉及高科技產業的多項專利技術，許多醫藥大廠必須仰賴多個醫療生技產業公司提供專利授權，才能夠進行疫苗生產，並不是靠醫藥大廠本身所掌控的知識產權或是專利，就可以完成疫苗生產製造。

目前，拜登僅是宣布支持研討此項開放專利的提案。我們若是檢視產製疫苗過程所需的專利權，會發現美國政府本身不具有主導地位，所以拜登此項表態，確實是有點慷他人之慨，就算美國政府願意放棄其所有涉及疫苗的專利或是知識產權，未見得能夠多產製出疫苗。

再者，在疫苗生產製造過程中，無論是產前所需原料與先導製品，製造時所需的環境控制與相關生產設施以及裝備儀器，還是生產後的品質管制與檢驗分裝，均要求極高。就算公開所有技術資料，放棄專利權並且共享知識產權，發展中國家也難以產製出符合標準的疫苗產品。

拿武俠小說情節來比方，假若將疫苗當作武術神功，要練這項神功必須求得許多本葵花寶典（不同具有專利的技術或知識產權），醫藥大廠就是各個武林大家或是名門宗派，靠著能夠召集天下英豪，讓其共同交出手中練功寶典與武林秘笈，才能夠練出神功。

而美國政府手中不過持有部分武林秘笈，單靠美國相關醫療科技單位無條件釋出其中內容，仍然練不成神功。拜登此時就好像是登高一呼，希望武林各宗派齊聚光明頂，大家會商研討是否都將各自所持有的葵花寶典拿出來，好讓天下豪傑都能夠循著這些武林秘笈，練出其所希望練成之神功。

結果各大門派掌門人提醒，要想練出神功必須要能夠配合其他條件才能成功，光靠各方所公開寶典打不通任督二脈，而這些練功其他條件就是前面所談到的，醫藥大廠生產疫苗整個過程所涉及的環境控制、生產設施以及原料與先導產品等。

因此，千萬不要低估練就武林神功整個過程與客觀條件的複雜性。建立產製疫苗所需生產設施與環境控制條件對發展中國家而言已經是嚴重挑戰，更遑論還要切入整個醫藥產製原料供應鏈，搶奪已經被壓迫到極限的原料與先導製品供應量。依據政治理念，拜登太過理想地發表未經深入思考的政策觀點，自然也招致了不少負面評議。

在此必須提醒，醫藥產業對於國家安全來說極度重要，不論是平時應對公共衛生疫病威脅，或是在戰爭時期面對敵方刻意使用生物戰劑，能夠有效加以反制，保衛國家安全與民眾健康。因而，建立具備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製藥產業體系，是各個強權大國所重視的公共衛生與國家安全要項。

考慮到製藥過程所必須運用的專利以及特殊技術，加上用於環境控制以及生產過程所運用的高科技設備，不論是單純化學、生物技術，或是同時涉及兩者的生化科技，真正想要完全掌握前述自主知識產權，建立完整產業體系，不論規模如何，其實相當複雜。

而當拜登表態要討論讓醫藥大廠釋出專利，或是放棄知識產權時，從國家安全角度來看，這些可以用來製造生物戰劑的技術專利，無法保證不會落入如恐怖分子一樣的心存惡念者手中，倘若利用技術資料製造生物病毒，該如何防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國家安全專家學者想到這個面向，但此項顧慮遲早會被醫藥大廠搬上檯面，作為反對毫無管制釋出專利或是技術資訊的重大理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到現在為止對新冠病毒真正起源尚無定論，對此，西方國家不斷提出各種離奇指控，作為政治攻訐藉口。假若在釋出新冠疫苗技術資訊的過程中，產生世人所不樂見的副作用，豈不更毀掉原先放鬆管制知識產權，希望幫助發展中國家改善疫情的善心美意？

在對抗全球疫情的過程中，不斷出現政治運作與對抗角力，人類本身因為私利產生無謂耗損，但若是希望完全放棄現代社會管控體制，其實亦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拜登不經思考就魯莽表態，到最後很可能因為亂開政治支票，隨後經不起現實考驗而跳票自取其辱。

（作者是台灣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三策智庫特約政治評論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