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智库

二十多年前剛來新加坡時，超市裡豐富的物品令我驚訝不已，尤其是餅乾糕點和各類飲料的貨架，更是琳瑯滿目。對於飲品，我基本上喝熱茶，但站在一溜排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前，免不了受到誘惑，也會選幾款喝喝，常買的飲品是楊協成（Yeo’s）的菊花茶和豆奶，紙盒包裝的，一個吸管對角黏在盒子外部。還有F&N風味汽水（Fun Flavours），偶爾也會喝一罐。

F&N，全名是Fraser and Neave，1883年，由兩名蘇格蘭人創辦於新加坡。當時公司的名稱是“新加坡和海峽汽水公司”（Singapore and Straits Aerated Water Company）。F&N有將近140年的歷史，在新馬兩國，這個品牌的飲料和可口可樂、百事可樂鼎足而立。一位生長在馬來亞霹靂州小鎮的長輩告訴我，在她小時候（上世紀四五十年代），F&N汽水比其他汽水要高級，平時舍不得喝，過年的時候父母才會搬一箱回來給孩子們喝。還有，跟著家長去參加婚禮的時候，桌子上會放F&N汽水，孩子們趁機猛喝。晚清時，上海這地方就把汽水叫做“荷蘭水”，後來這個稱謂廣泛流傳，南洋也受到影響，把F&N等各種汽水都叫做“荷蘭水”。汽水是英國化學家兼牧師約瑟夫·普里斯特利（Joseph Priestley，1733-1804）發明的，為什麽叫荷蘭水，實在搞不明白。

疫情期間，我常徒步，背包裡總裝著100plus，或者“全好” （Allswell）品牌的甘蔗馬蹄水、黃金梨蘆薈。全好，是我新近喜歡的飲料。

觀察到，在中國流行的雪碧（Sprite），這裡沒什麽人喝。有一度，中國宴席上流行葡萄酒兌雪碧喝，引起爭論，真正的葡萄酒愛好者更是斥之為胡鬧，不管怎麽說，中國人的大膽嘗試精神值得肯定，若在低價葡萄酒裡摻雪碧，以求新的口感，也無妨。

（開到學校的流動“美祿車”（Milo Vans）。作者供圖）

所有飲品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雀巢公司的美祿（Milo）——一種粉狀巧克力麥芽飲料，沒想到它在新馬如此受歡迎，簡直就是“國民飲料”之一，不少藝人譬如孫燕姿、蔡健雅、向洋都喜歡喝美祿，新加坡首枚奧運金牌獲得者、遊泳名將約瑟林也是美祿的愛好者。新加坡賣水（這裡把飲料統稱為“水”）的攤位一定提供美祿，馬來西亞隨處可見的印度裔穆斯林經營的嘛嘛檔（The Mamak Stall），也一定有售美祿。美祿公司懂得從娃娃抓起，開到學校的流動“美祿車”（Milo Vans）也是他們的營銷手段之一。美祿車不僅到小學，也到大學，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讀書時，就遇到美祿車開到圖書館下面的廣場，提供免費冰美祿，總覺得美祿車裡的冰美祿格外香，在家自己沖不出這個味道。

我當年初嘗美祿，立馬覺得它的味道近似我們小時候喝的上海麥乳精，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看望病人，若提上兩罐麥乳精，那可是很有面子的。神不知鬼不覺，最近三四十年，上海麥乳精在中國銷聲匿跡了，這也是一樁奇事。在南洋撞上美祿，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各地產的美祿，不盡相同。有人曾得意地告訴我，要買澳洲產的美祿才好吃，他說這話時“像只剛吞下個金絲雀的貓”。我後來在超市留心美祿的產地，確實不同，澳洲產的價格最貴，也確實更好。這也難怪，美祿就是1934年由一位澳洲人托馬斯·梅恩（Thomas Mayne）所開發的營養概念食品。Milo是古希臘運動員的名字，他多次獲得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摔跤冠軍，Milo就是力量的象征。作為一名男性摔跤手，Milo常被翻譯成米羅或米洛，但作為飲品名字，稱為美祿，確實更恰當。

美祿從開始到現在，一直與體育、健康、力量密切相關，美祿也是東南亞運動會的讚助商。罐子和袋子上的圖案有：足球、跆拳道、跑步、棒球、單車、籃球、排球、羽毛球。最常見的美祿圖案是踢足球，所以到咖啡店點一杯美祿，你可以說要一杯“踢球”，“踢球”（Tak Kiu）成了美祿的代名詞。這也是新加坡獨特的“Kopitiam文化”。

新馬還發明了美祿恐龍（Milo Dinosaur）飲料，在一杯冰鎮美祿上再加上幾勺乾的美祿粉。這是什麽神操作啊，真是甜死人不償命。

時代變了，甜膩的美祿也在不斷改良，新加坡曾推出新款“美祿濃、少糖”（Milo Gao Siew Dai），又推出“美祿濃、無糖”（Milo Gao Kosong）。Gao 是厚、濃之意，Kosong就是馬來文的空、無之意。無糖美祿的包裝袋上有一女子跳健美操，寓意健康美麗。但再濃的美祿，沒了糖，那還叫美祿嗎？我肯定不喝無糖的美祿。

（沖一杯熱乎乎的美祿，勝過法式咖啡館裡的熱巧克力。作者供圖）

我家裡總備著一大罐1.25kg澳洲產美祿，寫稿時，我有個習慣，冷氣開得很足，有時到了飯點懶得去下廚，就沖一杯熱乎乎的美祿，勝過法式咖啡館裡的熱巧克力。一杯下肚，可以再堅持一兩個小時。這不！我正一邊寫稿一邊喝美祿，美滋滋的——也“像只剛吞下個金絲雀的貓”。

（作者是旅居新加坡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