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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晚間，胡賽武裝在也門東部擊落沙特一架戰機，也門人站在事發地點興奮高呼。圖片來源：法新社）

 

2月17日，以沙特為首的聯軍空襲了也門北部，造成至少31名平民喪生。據稱，這是沙特對上週五其戰機在也門被擊落做出的報復性攻擊。聯合國駐也門人道事務人員對此表示譴責，認為攻擊“令人髮指”。其實，這已經是沙特干預也門內戰五年來，製造的眾多導致平民傷亡的攻擊之一。而殘酷的也門內戰，已造成包括婦女兒童在內的逾10萬人喪生，超過30萬人流離失所，另有約8.5萬兒童死於戰爭引發的饑餓和營養不良。

 

阿拉伯半島角落的戰火

 

相對於敘利亞內戰，這場發生在阿拉伯半島角落的戰爭相對為人忽略，哪怕其殘酷程度在當今世界也是罕見的。與中東其他國家的戰亂一樣，這場由也門內部不同教派、不同區域衝突引發的戰爭，背後也有各國的干預。其中，沙特更是從幕後走到台前，成為這次殘酷戰爭最大的推手。

 

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迫使統治也門長達30餘年的薩利赫交出權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卸任總統後的薩利赫依舊在也門極具號召力，有大批軍政官員實際上仍舊忠於他而非新的政府。

 

這自然威脅到也門新政府的權威。而由沙特扶植的新總統哈迪更受到掣肘。於是，忠於薩利赫的派系和新形成的哈迪派不断發生衝突。這時，薩利赫和代表也門什葉派利益、割據一方的胡賽武裝互拋橄欖枝，形成了同盟關係。薩利赫本人就是什葉派中宰德派出身，與胡賽武裝屬於同一教派的同一支系。位於也門西北部地區的胡賽武裝和它背後的伊朗，都希望趁也門局勢混亂之際，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胡賽武裝與失意的薩利赫一拍即合。

 

而另一邊廂，沙特為維護在半島和也門的利益，扶植遜尼派出身的現任總統哈迪。沙特也不希望伊朗在阿拉伯半島扶植起威脅到利雅得的政權，對也門“志在必得”。

 

雙方一開始保持著“冷和平”的對峙狀態。但是隨著各自代表的教派民眾和武裝零星衝突的增多，也門局勢開始滑向戰爭邊緣。2014年9月，胡賽武裝突襲並佔領了首都薩那。在胡賽武裝的壓力下哈迪任命的政府被解散並重組。但重組後的政府仍舊未能解決教派和地區之間的利益分歧。次年1月，胡賽武裝再度控制首都，迫使總統哈迪辭職。據傳，是薩利赫幫助胡賽武裝順利攻佔首都的。此後哈迪出逃到南部城市亞丁，宣佈辭職無效。內戰正式爆發。

 

戰爭一開始，胡賽武裝憑藉強大的戰鬥力攻城略地，政府軍節節敗退。此時，基地組織在也門的分支也摻雜進來，對什葉派的胡賽武裝進行了攻擊，使戰爭升級。

 

沙特對也門的野蠻武裝干預

 

（2019年，也門南部分裂勢力佔領重要港口城市亞丁。圖片來源：路透社）

 

2015年3月，面對胡賽武裝咄咄逼人的攻勢，強大的鄰國沙特出手了。當胡賽武裝幾乎要攻克亞丁之時，沙特出動空軍支持哈迪的政府軍和其他反胡賽的遜尼派武裝，並對胡賽武裝進行了連續的空中打擊。這標誌著沙特正式介入也門內戰。很快，源源不斷的援助物資從沙特、阿聯酋等遜尼派君主國運往亞丁。得到沙特等國撐腰的哈迪開始了反攻。同時，胡賽武裝也得到了伊朗的援助。

 

事實上，沙特對於也門內戰干預的力度、對遜尼派武裝（主要是哈迪的“政府軍”）的支持，都是遠大於伊朗對胡賽武裝的支持的。在後來，沙特不惜派出包括坦克在內的地面武裝，直接參與對胡賽武裝的攻擊。從武器裝備上，沙特和也門政府軍處於絶對優勢。

 

但是由於沙特軍人素質的低下，軍隊戰鬥力和武器裝備操作水平的低下，使得沙特在有絶對的裝備優勢、情報支持下難以取得戰果。沙特軍隊在也門內戰中表現極為差劣。例如，沙特軍隊將M1A2S這樣的優秀坦克開上開闊高地，被胡賽武裝反坦克導彈輕鬆擊毀；2015年12月，胡賽武裝一枚戰術導彈就擊斃了包括沙特將軍在內上百沙特軍人……這些沙特在“兵精糧足”下慘敗的案例被國內外軍事愛好者當成笑談。這足見沙特這些“少爺兵”軍事素養和戰鬥力之差。也正因此，在武器裝備上處於絶對優勢的沙特和哈迪一方，卻與裝備簡陋的胡賽武裝長期僵持不下，迄今也未能分出勝負。

 

而沙特也曾一度成功拉攏前總統薩利赫“反水”，但卻被胡賽武裝和伊朗及時發覺。在武力威脅下，迫使薩利赫重申會保持與胡賽武裝的同盟關係。但這種申明為時已晚，胡賽武裝和伊朗已決定“解決”掉這個“叛徒”。2017年12月，薩利赫遭胡賽武裝人員襲擊慘死，被殺的照片傳遍世界。這也證明了也門政治鬥爭的殘酷。

 

在連吃敗仗的情況下，裝備精良的沙特軍隊，不斷攻擊胡賽武裝控制地區的平民以進行報復。沙特官方雖一直拒絶承認故意攻擊也門平民的行為，但已經多次被證實襲擊並無武裝力量駐紮的什葉派村鎮，甚至空襲正在舉辦婚禮的也門什葉派居民。這引發了國際社會尤其人權組織的譴責。但在鐵桿盟友美國的撐腰下，沙特有恃無恐。

 

自特朗普上台以來，美沙關係急劇升溫。此外，為削弱伊朗在中東的影響力，美國也決意支持沙特贏得在也門的戰爭。因此，美國政府一直為沙特在戰爭中的暴行辯護。例如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就力挺沙特在也門問題上的立場，還聲稱沙特在戰爭中一直在努力避免也門平民傷亡。特朗普還在去年4月否決了國會要求美國停止參與也門內戰的決議，繼續向沙特提供武器、情報、後勤支援，在也門戰爭中完全站在沙特一邊。

 

殘酷內戰難有結束之期

 

（2019年9月，沙特阿拉伯石油基礎設施遭到襲擊，產能減半。圖片來源：FT中文網）

 

在這樣的情況下，沙特即便戰事不利，也不會放棄對也門的佔領。因為沙特作為中東“土豪”，石油資源豐富，軍費充足，不憚於打“持久戰”。同樣，胡賽武裝也不願更不敢“認輸”，否則就意味著未來將受沙特和遜尼派的報復和宰割。而胡賽武裝背後的支持者伊朗，同樣不希望沙特的“後院”安寧下來，試圖以也門的戰爭消耗沙特，減輕本國和在敘利亞等地的戰略壓力。

 

發生在也門的戰爭，與如今日益險惡的國際形勢及地區局勢密不可分。與敘利亞內戰、利比亞內戰、伊拉克和黎巴嫩國內衝突等一系列地區暴力衝突類似，也門內戰及沙特對也門的軍事干預，也是中東地區“代理人戰爭”的一部分。而“阿拉伯之春”和薩利赫下台後，也門國內的利益平衡被打破，潛藏的社會矛盾表面化，也是也門內戰爆發的導火線。也門長期無法建立一個多元、中立、包容的新政府，各方利益難以以政治手段解決，也是也門內戰難以止息的內因之一。

 

在中東局勢重新惡化，國際上民族主義、教派主義、極端主義回潮之際，作為一個多教派、利益關係錯綜複雜且內部矛盾難以調和的國家，也門幾乎注定難以擺脫戰爭的折磨。

 

由於雙方“勢不均但力敵”，胡賽武裝佔據包括首都薩那在內的西部地區（不包括南部沿海地帶）、哈迪政府控制包括亞丁在內南部沿海及東部大片沙漠地區的局面，還將長期維持下去。

 

因此，這場已超過五年的血腥戰爭，在可預見的未來將難以結束，也門人民尤其婦女兒童，仍舊會生活在死亡、恐懼之下，無法得到期盼的和平與安寧。

（作者是旅歐國際政治研究者，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