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已成危險的實境秀 幸好特朗普是個商人

時間:2020-10-09 美國



民主在媒體政治之下,已經變成了一種奇幻的秀,它距離原始的討論公共議題、並由公民做出決定的那個制度架構,已經逸出軌道太遠,就像滑出太陽系的一艘太空船一般,已經不可能安然返回。

 

特朗普的行徑其實並不令人意外。他在一個符合想像的月份裡染疫,然後住進醫院,但他一直藉由影像,回到支持者的眼前;並最後像一種無法治癒的痼疾似的,竟乘著他的座車,直奔到醫院之外,讓支持者喜出望外。

 

但這個行徑讓他自己的這家醫院的醫師甚為驚恐,因此發出推文,文中譴責特朗普的行徑“簡直是瘋了”,他說,因為在這一“完全沒有必要”的乘車活動中,車內每一個人都需要被隔離14天,他們可能“會生病”、“可能會死”。

 

這位名叫菲利普的醫生所指的是特朗普的特勤人員。但看慣美國以英雄般的總統為主角的電影的人們,恐怕從不曾想像,特勤人員曝露自己的生命於危險中,竟然是這種方式:總統自己是致命的瘟疫的病人,而他為了競選,直接將他們推上了被感染的火線,成了潛在、候選的犧牲者。

 

這一幕之所以奇幻,就在於這一位全球霸主的領導者,對於這一病毒一直停留於某種超現實的局外人心態;不只是在他的國家已經數百萬人感染、超過20萬人死亡時如此,更在於縱使他自己都已經實際感染了病毒之後,他的言行還是依然故我。

 

這種對於真實世界的運作規則與邏輯,保持著難以想像的輕蔑、輕佻與輕浮的態度與反應,它的真正病理就在於,媒體尤其是新世紀新興的網絡社群媒體,將人與世界進行了虛擬化:實境變成了虛境,我們的世界已經變成了由浮誇的言行所裝點、支撐、並運轉的虛擬實境。

 

我們的喜怒哀樂被一大堆的梗圖取代,我們的真實需求變成了意識形態的爭執,甚至人們的家庭天倫都變成了社群媒體上的一截符號或聲音,人的心靈已經成了虛擬世界裡的一層浮油,而人的生命也就不再具有真實的意義。

 

美國所謂的20多萬人死亡,亦即20多萬個家庭失去親人的悲傷與痛楚,在如今的社群媒體時代反而無法在公共空間中被反映出來。那個數字中的每一個“1”,都是曾經真實的人、曾經真實的意志、曾經真實的夢想,但都在霍普金斯大學的統計表裡,成了一個生硬的、無感的數字。

 

弗洛伊德的死曾經讓許多人有感。但先不說美國社會對於當時已是數萬人因疫死亡的狀態沒有反應、卻對一位死於警察膝下的黑人反彈如此劇烈,顯得荒謬而不成比例;實際上弗洛伊德也很快就被遺忘了,接下來的那場運動其實已變質為一場政治鬥爭,而不是真要替他伸冤。

 

民主在這樣的情境下,早已失去了它的原貌。民主最初的模樣與雛形是在雅典,公民平均而整齊地,在廣場上議論當下最迫切的議題,決定每一個大政、也決定每一個細節。那個民主雖然被一場半島裡的戰爭結束,其後是羅馬帝國及其踵繼者綿亙十餘個世紀的君王統治,但另一種民主還是在英國的國王與貴族的鬥爭中興起了,那是以代議士為特徵的民主,仍有著殷實的風格。

 

但曾經同時繼承了英國自斂與壓抑的政治傳統、以及孟德斯鳩等歐陸學者的民主學說的美國民主,如今卻已成了殘垣斷瓦。在舊式媒體開始卸下道德規範、開始煽風點火,以及新型社群軟件讓所有雜亂而妖冶語言傾巢而出的推波助瀾之下,終於誕生了終日言不及義、猶如丑角的領導者。

 

這個領導者顛覆了一切,包括曾經是民主典範的電視辯論。同樣脫胎自媒體政治的電視辯論,當初曾是舉世公認的民主運作軌道上的一幅美麗風景,未來的領導者在螢幕前侃侃而談,所有的治國理念都可以在此著墨、宣揚、剖白,而選民則在客廳裡望著那方形的電器,暗自作下他的最終決定。

 

但特朗普將這一扇美麗的屏風也敲碎了,他叨叨絮絮、不停插嘴,像小學生般吵架,將一個民主的聖殿,變成了免費的脫口秀場。除了荒謬與無語,世人很難再找到另一個詞彙去描述他們的失落。

 

世界彷彿又回到了一個無法可循的叢林,隨著一位言行怪異的老傢伙不斷出格的唐突舉止,民主早就奄奄一息。沒有人可以知道明天將發生什麼,黑天鵝可能隨時從這位領導者的口中飛出來,連戰爭也未必能夠避免。

 

但在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媒體實境秀之前,世人卻往往跟著狂歡,就像特朗普的支持者看了偶像親自到場,高喊著“我願為你而死”一般,狂熱的粉絲也將製造出一位出人意表的狂人,就如希特勒因此發動了二次世界大戰。而此刻與二戰前夕何其相似?這時我們實應慶幸,還好特朗普是個商人!



(作者是台灣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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