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智库

蔡英文的“雙十”慶典講話對兩岸茲事體大，台海是戰是和，在當下這個特殊時刻，很大程度上取決她的講話如何看待兩岸情形及其採取的應對方式。這是蔡此次講話受到美中台乃至國際社會關注的原因。

 

從該講話涉及兩岸關係的部分看，它表達了四層意思：一是底色強硬，強調不示弱，提升不對稱戰力抗拒大陸武力威脅，所謂台灣會堅守“不畏戰，不求戰”的原則，重點在不畏戰，用蔡的原話說，“示弱退讓不會帶來和平，只有自我準備充足，憑藉著堅實的防衛決心和實力，才能保障台灣安全、維護區域和平。面對挑釁，我們會持續強化防衛戰力的現代化，並加速提升不對稱戰力”。

 

二是也表達維護兩岸關係穩定的願望，兩岸可以進行對話，降低擦槍走火，用蔡的話說，“現階段兩岸當務之急，是本於相互尊重、善意理解的態度，共同討論和平相處之道、共存之方；只要北京當局有心化解對立，改善兩岸關係，在符合對等尊嚴的原則下，我們願意共同促成有意義的對話”。

 

三是在策略因應上，不冒進，保持彈性，靈活應變。

 

四是秉持“價值同盟”的原則，跟理念相近及友台國家持續提升夥伴關係，通過參與“民主聯盟”來圍堵中國。這大概可以看作蔡英文未來兩岸政策的走向。

 

由是觀之，蔡的此番講話兩岸部分是“有硬有軟”，“硬”的方面是台灣在尋求獨立和武力抗拒大陸統一的方向以及保持對等尊嚴的對話原則不變，“軟”的方面是台灣在具體的應對上會根據形勢變化進行調整，不會一味升高和大陸的對抗，特別在眼下，不會主動尋求“台美建交”或美軍“駐台”之類刺激大陸，和對岸攤牌，導致戰爭。

 

可以說，這個講話大體符合外界預期，顯示大陸近階段對台軍事高壓對蔡英文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蔡也沒有一味附和華盛頓，因為就在“雙十”講話前夕，美國務卿蓬佩奧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發出了“美將確保履行對台所有義務”的信號，按照台灣輿論的說法，蓬此言接近明確表示如若中國對台發動戰爭，美國一定會出兵參戰，打破了過去華盛頓高官在這個問題上一向持有的模糊態度。

 

在這種情況下，按綠營想法，蔡的講話應該擺出一副不怕和對岸衝撞的架勢，甚至反向威脅大陸，而非要和大陸進行對話。從而顯見蔡也想跳脫美中對抗的束縛，不完全受美控制。如果聯繫台灣外交部長吳釗燮9月20日接受美國全國公共電台（NPR）專訪時表達“台灣不尋求和美國建立全面外交關係”的態度，我們對蔡政府外交和兩岸政策想要一定的自主性，會看得更清。

 

這或許與美總統大選有利於民主黨候選人拜登的選情有關。多數民調顯示，拜登和特朗普的差距在兩場正副總統候選人辯論以及特朗普患新冠肺炎之後正在拉大，特朗普很可能輸掉這場大選。而之前，蔡的外交和兩岸政策被認為是把“寶”壓在共和黨與特朗普一邊，如果這樣，拜登一旦當選，蔡勢必會陷入尷尬，美國對台很可能採取不同於現政府的做法，所以為避免此種“押寶式”做法的錯誤，蔡政府在美國11月投票前，還有機會進行一些修正。

 

換言之，蔡的“雙十”講話不僅受到大陸軍事高壓的影響，也受到美國選情變動、拜登可能當選的影響。

不過，對蔡的這次講話，大陸顯然不滿意。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回應稱，蔡的談話延續對抗思維和敵對意識，鼓吹謀獨言論，鼓噪勾連外部勢力。並強調，唯有回到“九二共識”政治基礎的正軌，兩岸才能重啟對話協商，兩岸關係才能改善，台海才能和平穩定。國台辦的批評，一是針對蔡講話中提及“中華民國台灣”的論調；二是針對蔡的不畏戰、不示弱，以武抗統表態；三是針對蔡要台灣參加國際民主聯盟圍堵中國的想法。在這裡，顯示兩岸的癥結還是在“九二共識”，大陸將其當成對話前提，而台灣視之為議題，此乃兩岸迄今不能對話的緣由。

 

蔡政府拒不承認兩岸有“九二共識”，更不承認“九二共識”的“一個中國”原則的核心內涵。故蔡否定“九二共識”，在大陸看來，就是要抽調中華民國憲法的“一中原則”，將中華民國變成“台灣共和國”，而蔡鼓動的“中華民國台灣”實際也就是“台獨”。就此而言，盡管蔡的講話表達了和對岸進行對話的“善意”，但若她在“九二共識”的問題上不表現出某種模糊的空間讓大陸接受，兩岸對話至少近期不可能。

 

沒有對話，就只能繼續對抗。從大陸一方說，既然前階段的軍事高壓對蔡政府起到了一定作用，那麽接下來自然要繼續維持高壓態勢，國台辦對蔡的國慶講話發出的批評已見一斑。大陸軍機在中國和台灣的慶典這段時間也不間斷地在台灣上空巡航，自大陸軍機飛越“海峽中線”以及台灣防空識別區後，過去這兩塊台灣的屏障已被打破。從台灣一方說，蔡政府也在進行戰備動員，強化國防戰力，對大陸的軍機進行識別攔截驅離。因此，兩岸依舊有擦槍走火的危險，台海危局並未因蔡英文“雙十”講話中釋放的“善意”而解除。

 

盡管如此，危局的烈度有所降低。國台辦的回應雖然是批評，但也是可預期的，它反映兩岸互信的稀缺，在雙方長期的對抗下，大陸不可能因蔡講話表達出的某種“善意”而降低批評聲調，因為不清楚對方意圖的真實性，何況蔡的講話原則也是不退讓。但國台辦的回應用詞也沒有顯得比過去更強硬。大陸接下來大概會對蔡英文“聽其言觀其行”，既然蔡表達了不冒進，避免擦槍走火和大陸進行對話的願望，下一步就看蔡怎麽做。

 

另一方面，大陸軍機雖然在“雙十節”前後也在不間斷地進入台領空，但只是單次飛入，之前多架次飛機飛臨的場面不再出現，這表明大陸的軍事高壓更多的是政治宣示性的，是對美國兩次派遣高官前後訪台以及賣給台灣先進武器的不滿。因此，如果特朗普在接下來的20天選舉中不因選舉危機而打台灣牌，做出過急刺激中國的舉動，大陸基本會維持目前的軍機起飛的頻率和架次，不會升高危局狀態。

 

特朗普有沒有可能打台灣牌？其實取決於蔡英文。盡管蓬佩奧聲稱台灣問題是美中的一個“衝突點”，美將確保履行對台義務，但他也表示美國想要和平。真要讓美國捲入台海戰爭，出兵參戰協助台灣，華盛頓是要仔細掂量的，蔡英文也明白這點。關鍵還在於，不管美國是否出兵援台，戰爭一旦打響，死傷最多的無疑會是台灣民眾，台灣恐怕會打個稀巴爛。任何一個為民眾負責的領導人，都不可能把賭注建立在戰爭上，拿民眾的福祉來祭奠。必須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戰爭只有在最後逼得沒法才不得已使用。眼下離這個程度遠得很。所以蔡英文在“雙十”講話中才表示既不畏戰，但也不求戰。蔡沒這個意願，特朗普在節骨眼上即使要打台灣牌，恐怕也未必打得成。

 

故兩岸目前這種危局，估計在未來會持續一段時間。

 

 

（作者是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