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智库

中共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在今年全國人大的記者會上，依然談到了台灣問題，他談了三點，而其中最後一點是以美國為聆聽者，警告一個中國原則是美中關係基礎，是不可逾越的紅線，沒有任何妥協空間；他要求這一任的拜登總統改變他的前任特朗普的玩火做法，妥慎處理涉台問題。

 

這個答覆是針對一個把特朗普的作為當作楔子的問題。港媒提起特朗普政府在交接前解除了“美台”交往限制，使得許多人開始將美中在台灣問題上爆發危機，列為全球最高潛在衝突，因此問王毅如何看待美國的對台政策。王毅的答覆非常直截了當，沒有任何模糊地直接劃下紅線，這一條線就是“一個中國”原則，美國只要越過這條紅線，美中關係就將面臨毀滅性的崩解。

 

但在說到這一點之前的前兩點，他的受話對象卻是台灣。第一點他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是歷史和法理事實，也是國際社會的普遍共識。

 

第二點則是：海峽兩岸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這是大勢所趨，是中華民族的集體意志，不會改變，也不可能改變。中國政府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決心堅定不移，我們有能力挫敗任何形式的“台獨”分裂行徑。

 

這裡頭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呢？有的。特殊之處在於，這是近年王毅在人大記者會上，針對台灣問題的一次最為完整的表述。更重要的是，首度以“必然統一”，展現強烈的統一意圖。

 

在蔡英文2016年當選領導人後，王毅關於台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說法，是該年的2月25日在華府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所提出的“‘憲法’說”。他說，他希望“台灣新的執政者，會以她自己的方式來表明，她願意繼續推動兩岸關係的和平發展，願意接受他們自己的‘憲法’所規定的大陸和台灣同屬一個中國”，“她既然是按照目前他們的‘憲政’所選舉出來的，就不能違反他們‘憲法’的規定，也就是，大陸和台灣是一個國家，這是非常清晰的。”

 

這是歷來王毅所表現的最為寬鬆的提法，由於蔡英文同年5月就職演說的內容將決定她的政府如何與北京互動，王毅的這個說法被認為是，刻意引導蔡英文以遵循所謂“憲法”的方式，承認兩岸同屬一個中國。

 

然而，蔡英文後來的演說內容雖提了她將依循該法與“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處理兩岸事務，卻沒有直接承認兩岸同屬一中。於是北京給了“未完成的答卷”的考題，要蔡英文補完後頭的這個“兩岸同屬一中”的聲明。

 

不過，北京沒有等到答卷，卻等到了12月初蔡英文與特朗普的通話。而回應特蔡二人通話，王毅掌領的外交部在例行記者會上由其發言人搬出了中共關於一個中國“三段論”最老的“老三句”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

 

這是完全不承認台灣任何法律或外交地位的固有說法，相較於王毅自己在10個月前的憲法論，相距不可以道里計。而王毅則在瑞士，藉與其外長會談後向媒體說明的場合，對特朗普喊話：如果試圖破壞“一個中國”原則、損害中國核心利益，“最終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2017年的人大記者會，王毅搬出了老三句前二句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不僅僅是一個歷史事實，也是國際共識，更是由聯合國決議等一系列國際文件所確立的一條準則。”這裡的“聯合國決議”即指將“中華民國”驅逐出聯合國的2758號決議案。而他說這些話之前，大陸已與聖多美和普林西比建交，挖走了蔡執政後的第一個“邦交國”。

 

再過一年的2018年人大記者會，這時連巴拿馬也已與台灣“斷交”，王毅將“老三句”拆開，分散在不同段落說出來，他先說了前二句：“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說這是國際社會多年來形成的共識。接著再將第三句放在後頭說，堅持一個中國原則，與“唯一合法代表全中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建立外交關係，是順應時代潮流的正確選擇。

 

去年延後到5月召開兩會，王毅未再提老三句，但批判蔡英文當局不承認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自己關閉”了兩岸協商處理涉外問題的大門。同時警告美國，不要試圖挑戰中國大陸的底線。

 

然而去年9月底，“新三句”卻出現在國台辦記者會上，同時搭配了“憲法”論。發言人馬曉光強調，“1949年以來，兩岸關係事實和法理都證明，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大陸和台灣同屬一個中國，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沒有分割。這不僅見之於大陸的法律，也見之於你們的規定。”

 

這裡又隱然出現王毅四年前的“‘憲法’說”，“大陸的法律”與“你們的規定”即指的是兩岸各自的規定。而雙引號內的三句話，就是“新三句”。這“新三句”是2000年8月，即陳水扁當選領導人的同年，由大陸當時國務院副總理錢其琛說出來的。其中馬曉光版只與錢其琛版差了兩個字，錢講的是“不可分割”，馬曉光則改為“沒有分割”。

 

當時國台辦製作了一系列的“九二共識”問答，顯然是再次表達希望蔡英文政府能回到九二共識的立場上。

 

王毅此次表態，依然是“老三句”的模式，只不過是第三句話沒有說出來罷了！甚至於，他增添了“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的內容，其實是重回2019年初，習近平在告台灣同胞書40周年談話中的表述。而這個談話卻讓蔡英文撿到槍，順利連任。王毅此刻再提舊話，顯然並不理會或接受蔡英文最近“國安”人事所表達的任何善意！

 

不過，這個“必然統一”，按照習近平當時的意思，依然是在“和平統一”的框架之內，並未進入武統的概念！雖然色厲，但並不能說是恫嚇，這是不得不察的細微之處。

 

 

（原發於《優傳媒》）

 

 

（作者是台灣媒體人）